在决意一行之前,归无咎新入门的弟子钟业便曾断言,此行当有风云际会之机。
对于这个略有些邪门的弟子之言,归无咎并未轻忽。
只是归无咎也不曾刻意去求,一切都顺其自然,直到了今日,终于揭晓谜底。
十余息后,迎面营寨之内,又遁上一人。
此人一头半白短发,除却双眸隐隐泛红之外,肤色微青,伸手去取紧云环的动作,亦稍显滞重。
归无咎一眼看出,论心气死志,其远远不若先前的诸位修士。
这也是道理之常,任你心意再坚凝,也抵受不住血淋淋的事实如磨盘一般在眼前磨过。归无咎自始至终并未展现出一丝戾气,但是他好整以暇的每一击,皆毫无侥幸的收割一条人命,无有任何逃避的可能。
事实上,若此人是第一个出场,未必就会缺乏了勇气;但囿于宗门之令,不得不舍命相拼,如此往复,胸中自有一股悲凉。
对这一切,归无咎洞若观火。但他心意混凝如铁,自然不会多出一言——
至多只是保留两分耐心,静静等候而已。
十余息后,对面那人长处一口气,终于放手来攻。
风卷云动。
武魂示现,青雀之形。
待此人尽力施展攻势之后,归无咎心中暗暗点头。
原来,经历了恐惧、犹疑与彷徨,经历了数十息的心境调整之后,这位白发修者濒死一击所显露出的威力,不但并未打折,反而隐隐较前七人有所胜过,达到了他从前所未达到的境界。
只是归无咎虽然心中称许,却不会由此留手。依旧是至臻圆满的一击,决下生死胜负,收下了此人性命。
武魂入体,调息养气。
气机渐复的一瞬,归无咎定睛一看,果然银甲人已依约重返战场。
只是透过银色面具可以望见,此人瞳孔微微凝缩,显然态度与先前又有差别。
其实他此时是如何想的,归无咎也能大致猜到。
银甲人的心理,与尚明博、乐思源等人相反相同。
在归无咎迎战第一、第二人时候,其心中必定甚喜。因为归无咎所展露出的实力,明显较自己稍逊。可是自第三人开始,归无咎每一战讫,稳定调息一十六息便恢复从容,却令银甲人高深莫测了。
此刻二人相距甚近,银甲人亦尝试暗暗放出气机感应,欲测出归无咎是否外强中干。
可惜神意感应,晦暗不明,莫能知其虚实。
银甲人心中竟隐隐生出一种直觉——似乎以八人为代价,也并未能够损耗归无咎一丝一毫的实力。
僵持十余息后,归无咎心中灵机一动,忽然言道:“若道友未有把握,也不必以八人为限;不妨再遣上数人。”
银甲人闻言头颅微微一倾,几乎未有迟疑,大声道:“好!这是道友主动要求,可并非我双极殿强迫要求。一语落定,言出无悔!”
归无咎似对银甲人的态度大感意外,不由微微一愕,甚至于有些恍惚。
来得太容易了。
发现武魂相合、类似于“千嫁活炼法”的奥秘之后,归无咎心中不由自主涌起一种急迫感:再得五人,便大功告成了。
但是这份急迫感立刻被他的心境涵养所消解——
因为归无咎与银甲人所约定的出战条件,是先胜八人。八人之后,便是银甲人亲自上场交战之时。
归无咎与银甲人一旦分出胜负,这场擂争,也将提前定局。
而动用“武魂祭法”相斗,除非对方主动施展,并非主动所能强迫。
所以归无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,这武魂合炼之术,虽然已经听牌,但是未必能够在今日的擂争中一步到位。或许还要等到巨擘宗门真正生死存亡的大战,才能完成。毕竟,其弟子钟业之谶言“展冀东南”,似与今日方位不符。
只是,刚才归无咎见银甲人似有疑虑,所以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发问。
没想到对方却毫不犹豫的接下了。
银甲人见归无咎似感意外,放声笑道:“无论道友是想借此行攻心之计,彰显你稳操胜券之心念;还是意欲消耗我方士气人力;又或者是故布疑阵,教某疑虑‘武魂祭法’是否对你无效,都只是无用功而已。于某而言,务实而不就虚,只消是于己有利之变化,便绝无犹疑之理。”
“不妨为道友漏一漏底。我双极殿立下契约,足以为宗门效死的长老,足有二十四人之多。纵然亡去八人,眼下尚有一十六人。足下可敢一一领受?”
“道友,你失算了。”
归无咎心中了然。
在银甲人心中,只要坚信——迎战更多的敌手,对于归无咎而言或多或少总是消耗,那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接下,而不会考虑这是什么虚实之计,攻心之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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