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府之内,火光腾腾,映彻四壁。
这火光尽数来自洞府两侧的火把。火把火芯处黑漆漆一片,既非草木,又非胶油之类,反像是一根矗立在地的狼牙棒,无故自燃。
火把每隔五丈一枝,绵延既远,几乎已及视线之外。
这山洞非止面积甚大。洞内空间上通穹窿,覆如碗盖,最高处几有数十丈,俨然将一座山峰彻底掏空。头顶上,密密麻麻的钟乳石列笋悬柱,当空垂挂,陆陆续续地传来滴水之声。
山洞最为宽阔的腹地,是一座青石砌成、径长近百丈的圆形冕台。冕台环绕边缘一周,乱纹纵横,疑为古字。冕台正中心一个八尺上下的圆形,被一条浅浅的线条精准分成上下两半。两个半圆内各有一字。
清晰可辨,上方的是一个“阵”字,下方是一个“幽”字。
环绕冕台,东南西北角落各有一个蓝袍道人盘膝而坐,闭目垂帘,似为此地值守。观其修为,约莫是初入金丹境界未久。
各家各派之中,这等枯燥寂寞之事,往往由恰需稳固境界之人轮值,正是一举两得。
忽然,这冕台之上乱纹白芒如溢,瞬间环绕整个冕台一圈,山洞石壁立刻尽为醇白,红彤彤的火把似乎全部消失,再也没有丝毫的存在感。
四人立刻自定中醒来,睁开双目。
那白芒闪耀三四个呼吸,缓缓收敛,消失。冕台之上,站立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。
四位金丹修士连忙起身,道:“杜师妹。”
杜念莎道:“有劳四位了。”
西方座上那人连忙道:“不敢。”言罢四人一齐掐诀,口中念念有词。不多时,山洞顶端石壁渐渐挤成一团,出现一个十丈见方的洞口,明媚天光透出,照出微尘飏飏,游离翻滚。
杜念莎轻道:“师兄请。”归无咎一点头,二人齐齐一跃,纵身直上。
杜念莎既未主动介绍归无咎身份,那四人也不多问。只是暗自猜测,既然和杜念莎一齐出现,那想必是门中的客人。
藏象宗传送法阵,正是被埋藏在三十六座山腹之中。
归无咎出得山腹,极目四望,略无涯际。
藏象宗界内峰峦浮屿,灵禽草木,清溪幽湖,鸣泉飞瀑,各呈其妙。论雄伟壮阔、玲珑纤幻,与越衡宗浮空七十二山各擅胜场,不分轩轾。
不过此处有一桩奇处,整个天地万物,似乎被一层绿意加深、覆盖。按说清澈透明的溪水,却尽呈鲜绿色。而别处浅绿可喜的嫩叶春草,此处却是极尽浓艳。至于生长经年的苍松古木,一眼望去,无不是深绿尽墨。就连天空和气息,也包含着丝丝翠意。
杜念莎道:“我藏象宗九山六泽十八窟,八十八处洞天福地,七十二座通灵妙境,更有千峰千水,八百小界,各有曼妙风光。只是真君相诏,耽搁不得,我还是先陪师兄往怀道宫拜谒,来日再陪师兄观览此间盛景。”
归无咎道:“正该如此。”
二人正起身欲行,一个声音遥遥传来:“杜师妹且住。”
只见一个人影裹挟飞星点点,当空划过一道灿然光华疾驰而来,落在归无咎、杜念莎之前。
此人看似三四十岁年纪,头戴雷巾,三缕长须,面色白净。身着一件银色短袄,一把丹朱拂尘在手,举动飘逸出尘。一身丰沛丹气,活力四射却踊跃有节,正是金丹三重境修为。
这人举止面容,万般都好,一派温润如玉的风范。只是一双碧眼豹目甚有威势,却与他一身气质不谐。
杜念莎一礼,道:“金师兄。”
随着杜念莎暗中传音,归无咎已知来人名为金庭阁,竟是一位真君大能的弟子。
金庭阁朝着归无咎一拱手,微笑道:“藏象、越衡盟好有如一家。在下痴长归道友几岁,便斗胆称一声归师弟。”
杜念莎眼前一亮,自己尚未开口介绍,金庭阁已知归无咎身份,显然是得到了真君提前吩咐,在此等候。
果然,金庭阁笑道:“容真君遣金某在此相候。归师弟若至,便请引往怀道宫一行。”
归无咎一礼,道:“有劳金师兄。”
杜念莎心中甚喜,容真君在诸位真君中是个极为清净淡漠之人,今日竟主动派遣金庭阁在此守候,足见宗门对于归无咎的重视,她自己也脸上有光。
不过她口中却道:“有小妹陪着归师兄,莫非还能迷途失道不成?劳烦金师兄跑这一趟,很是过意不去。再者说,繁文缛节,反不合我道门清净自然之旨。”
金庭阁连连摆手道:“非是如此。杜真君相诏,请杜师妹回宗之后,往青崖洞一行。故而引归师弟前往怀道宫之事,由金某代劳。”
归无咎、杜念莎俱是一愕。按理说二人刚刚参加完红云小会,这一届乃是罕见的“大年”,正该让二人一同谒见,仔细言明和别家弟子比斗的情况。
不过杜真君作为杜念莎长辈,许是有甚要事提前吩咐,也说不定。
杜念莎虽有些不情愿,也不能不遵命。于是道:“归师兄,你先随金师兄前往怀道宫,等我去青崖洞拜见了太爷爷,再和和你汇合。”
言毕遁光一起,远远地往西南方去了。
金庭阁道:“归师弟,请吧。”伸手一指,随即舒展丹力,向北而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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