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山险峰,一峡成隙,其势巍然森严。此地名为偃谷,正是云峒、丹心二宗争夺一道首席的决战之地。
此时正是巳时二刻正,忽见空中青焰隐隐,一座三层形制、五六丈高下的鸾阁缓缓遁及近处。
这座飞鸾法宝速度似慢实快,是以当用奇妙禁制护佑,以免灵性削减。偏偏这护佑之法一旦激发,宛若点亮了青灯明火,无意间使得此宝卖相更佳。
武道之中,物我一体、收摄由心的斗战重宝固然无有,但是作为“外物”的其余秘宝,品类却着实不少。眼前这座飞遁之宝,便是其中品质甚好的一件。
那宝舟遁及近处,速度陡然间缓慢了下来。依稀可辨,鸾阁正前方似有一座四五尺宽的小室,中藏一人,好似是专门驾驭此宝的“车夫”一类的人物。后方鸾阁之中,透过禁制,依稀可见人影攒动,只是不能分辨其形。
驾驭飞舟鸾阁的“车夫”是个看上去甚是精悍的中年人。此时他面上忽然现出一丝犹豫,踌躇半晌,终始转身低声禀告。
话音将落,阁中一道神识粗厚的声音传出来:“这等小事也料理不妥,要你何用?”
那“车夫”只得躬身谢罪。
未几,阁楼门户打开,钻出一个人影立在当前。
此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年纪,胡茬未净,五官方正,只是眉毛微浅。精赤着上半身,晶莹肌肤之上,隐约现出汗珠,脸上更是隐约透着几分不悦。
玄封殿殿主仇成。
此人亦是个耽于声色享乐之人,乘着赶路的当口,正在阁中与几位侍妾云雨快活。
不过凝神一望,仇成面上不耐之色顿时消去,默然良久,方道:“刁毒。刁毒!”
面前已是此行的终点。
偃谷隶属舞鹤山九脉之一,向来荒凉不堪,人迹罕至。十日之前仇成接到消息之时,还是心中暗奇,丹心派为何将比斗之地安排在如此荒芜的所在。
此时定睛一看,秘地陡然揭晓。
观此山形势,深邃而狭长,地势极窄。
山谷一东一西,分别为云峒派和丹心宗两家所占据,围下阵势。
可是如此一来,其余观战之人的容身之处,便大可玩味了——其给与后来人的选择,唯有二条:或者是立于云峒派之后;或者是立于丹心派这一侧,断然没有含糊的空间。
若说当空飞遁,因这山谷两侧皆是高崖的缘故,飞遁在空,难以避过左右。除非你脱离战场之外,否则定是要立身于某一家的正上方,于礼数大为不合,因此也是决不可行的。
如平埠堂,沙河殿,本已与丹心派同气连枝,其自然是立身于丹心派这一侧无疑。可是对于只是凑数观战、立场暧昧未明的其余四家宗门而言,这个抉择就十分棘手了,等若是被人丹心派摆了一道。
仇成凝神思索了一阵,终是伸手一指,言道:“往此处去。”
那御使宝物的“车夫”心领神会,连忙允诺。
仇成所指的方向,正是西向丹心派立身之处。虽然心中不满,但他依旧作出如是选择。
在他看来,云峒派掌门归无咎虽然是一位功行精湛、潜力极大的少壮武修。但是以一敌三,终究是势弱了一些;或者更准确的说,是被丹心掌门裘洪亭抓住心隙利用了。
仇成虽只是花月境,但身负一宗执掌之任,以其见识,自然知晓提前破境与缓缓蕴养火候、在最后关头勉强破境的差别。双方潜力大小,不可以道理计。
只是仇成所知更深一筹——要将这一等差距兑现,至少需要蕴养三五百载功行,方能显出深浅来。
若是破境未久,双方差距并不若想象中的大。反而是那些个貌似老朽之辈,浸淫于斗战之法甚久,手段未必见得弱了。
归无咎崖岸自高,心中并不将那三人视为“同道”,方才接下这一场以一敌三的比斗。在仇成看来,是一大失策。
又过了两刻钟,又有两件飞遁之宝落到近前来。
分别是水龙斋、锦屏门两家到了。只是这两家并非是宗主亲至,只是各自有一位长老列席。
这两位耆老面临仇成方才的问题,亦做出了相同的抉择。一时间,西向一侧人多势众;而东向一侧,却是孤家寡人。
诸派长老、宗主叙旧的功夫,两家正主不约而同地纵一青一紫两道遁光落下。
西向阵盘之上,忽地多出三个人影联袂而出。
三人之中,左手边那位身着破烂麻衣,背上背着两只灰布兜囊的,是丹心派大长老陈德海;中间那位一身皂衣、身量较寻常武道修士尤精壮三分的,是平埠堂宗主陆天韵;右侧那位,身披一件极厚实的大衣,头顶光洁烫了一个十字,却是沙河殿长老方长翁。
这三人虽是云淡风轻,甚至还转首向身后的仇成等人举手致意。但是武道之中强者为尊,态度再平缓,那锋芒慑人的气势却是隐匿不住的。仇成与水龙斋、锦屏门两位长老,皆是暗暗调运精神,小心应答,以免失态。
至于另一侧的归无咎,虽然同样是明月境修为,但在仇成等数人的观感之中,只觉其虽有微妙难测之气象,灵动刚健之风骨,但是并不如何凌厉。此时心中犹疑者有之,轻忽者有之,不待一一细表。
陈长老等三人,只是在后方坐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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