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间难得双全法,李箫拼尽全力将左丘汤臣击败,杀不了,却也让对方最强的一人失去战斗能力,可仍然没法以一挡五。
龙家四子一直是隐患,但他实在是没有余心去关注,而周舒移也只有一人,最多只得挡住三人,龙四最为阴险,趁着众人的注意力打都放在李箫他们这边的时候,竟出阴手,想要杀了王氏母女。后者都是手无寸铁的妇道人,如何能反应过来。可饶是如此,王氏为母,以身躯挡在王丫丫面前。
“周兄,扶我过去吧。”李箫将断了的唐刀放到周舒移手中,接着看了眼带着左丘汤臣仓促离开的龙家四子,叹声道:“刀断了,人,却也没保全,好好的孩子,如今没了爹娘,是我学艺不精……”
周参军遗憾的抚了把跟了他数年的老伙计,一扬收回刀鞘,接着扶住身子不稳的李箫,开口说道:“公子莫要过于自责,那左丘汤臣可是八品刀客,公子能做到如此,已是不易,王氏……或许命就该如此吧。”
李箫咳嗽两声,没有说话。他扶着周参军的手,蹑手蹑脚的朝着不住抽泣的王丫丫走去。
仅仅两日的时间,这个可怜的孩子便失去了父母,好端端的一个家瞬间荡然无存。
王氏的尸体尚存余温,但在逐渐冷下去。一旁,王氏宅院的屋子被熊熊烈火包裹,在戚戚的海风中显得尤为的凄凄。
这是龙家四子离开前做的最后一件事,没时间杀了王丫丫,除根,只能点燃一开始准备好了的燃油,发泄心中的愤恨。龙四再怎么说都是他们的亲弟弟,李箫的这一刀可以说是直接废了一手,若非不知道后者是不是还能出手,他们定然要报仇,当然,最主要的是时候不早了,李箫只要抗住一阵,一旦被人发现,哪怕只是农人,都会对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,更何况边上还有个不输于他们的周舒移。
火已经放了,回去能有个交代,王丫丫,应该稚童,死活于他们而言没什么意义,至于李箫,先前杨公子似乎对他颇为重视,今夜也盛情邀请去了春花秋月,然而却出现在这,还将左丘汤臣击败,此事如实禀报即可。
总的来说,接下来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,除了龙四断臂之仇。
“唉。”李箫屈膝半跪下来,身子逐渐沉重,真气的消耗殆尽让他不由的一阵哆嗦,冷意直上心头,好在一旁的火光带来几分暖意,让他还能活动,但眼皮还是不断打架,胸闷目眩。咬了咬嘴唇,获得一丝清明,伸手放在王丫丫发髻上,又叹了口气放下。
“阿娘,阿娘为什么不说话,是丫丫做了什么惹阿娘生气的事吗?”王丫丫满脸清泪,摇晃着王氏的身体,声音逐渐沙哑。
“你的阿娘只是困了,想睡会,不是丫丫做了坏事。”李箫也不知该怎么安慰,倒是周舒移,俯下身,粗糙的手抹去王丫丫那张稚嫩脸上的泪,接着说道:“丫丫听话,让阿娘睡一会。”
说着,周参军便上前想要抱起王丫丫,但后者躲闪开,低声抽泣。
八九岁的孩子怎么会不懂些事,王氏死了,自己的阿娘死了,自己的阿翁也没有回家。
“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。呵……”李箫呵呵一笑,他终究还是天真,口口声声说要改命,要逆天,可最终呢,连王氏一个妇人的命都保不下,这算什么?大话谁不会说,可说了有什么用!
他暗自捏紧双拳,想要捶地发泄,但最终还是松开。现在的他心中所留着的并不是越级战胜左丘汤臣,那般的兴奋,而是一种无力感,一种讽刺。他已经不再是少年,不是那种酷爱幻想的天真年纪人,三十六年了,却似乎并没有多少的成长。
扫视一眼满院的狼藉,一旁熊熊燃烧的烈火嘶鸣着,不断突出的火蛇游离其中,像是在嘲笑,点点声响汇聚起来,似是在说着,“改命的少年,所说的大话,所做的事,然最终的这般结果,可笑,可笑……”
的确是可笑,李箫也自嘲一笑,摇摇头,身躯越发的落寞。他抬手揉了揉王丫丫凌乱的发髻,看着那张稚嫩的脸。后者的眼中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定。
无论多大的孩子,遭受这般的境遇,怎么能不成长。
“丫丫,跟哥哥一起,送你母亲最后一程。”他轻声说道:“可以吗?”
周参军满脸吃惊的看着李箫,很意外后者会这么说。王丫丫只是个垂髫稚童,直接挑明,是否有些过激,孩子不一定能受得住这样的打击。此时此刻,最该做的便是安抚,而不是……
李箫知道周舒移心中是怎么想的,他拍了拍后者的肩,表示无妨。
周舒移叹了口气,不再说话,而是看向王丫丫。出乎他意料的,王丫丫竟然点了点颔首,哑然嗯声。
既如此,他便上前抱起王氏的尸体,即使隔着衣衫,背部的伤口也是触目惊心的让他一颤。在边疆时候,也并非少见死亡,但今日却心生荡漾,本以为如铁一般的心如今也怜悯起来。
他踱步将王氏放进火场,余烬落在他的肩头,又很快被风吹散。烈火很快就将王氏的尸体包裹,噼里啪啦的声音混杂在一起。
他们没有离开,而是留在院中,李箫因为真气耗尽的缘故,只得坐在石凳上休息,周舒移跟王丫丫站在两侧,一人抽泣颤身,一人面露怜悯,双眸之中满是不忿。他也恨,恨自己为何不强几分,只能在一旁看着,不能为李箫分忧,恨自己为何要管这桩事,险些让李箫置身险地。
东方吐白,一日之中的第一抹天光落在了三人脸上,无声无色无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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