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清晨,晨光还未破晓,老妇人就已然醒来,比往常要早了不少,提着灯笼,小心缓慢的走到房前,眯着眼抬头一看,没瞧见昨晚的身影,老妇人揉了下眼睛,再次往之前的位置看去,房檐之上依旧空荡荡的一片,哪有人影,老妇人怅然若失,又是提着灯笼失魂落魄离开,她其实很有自己的主见,也有自己的一套卑微心思,尤其在徐江南身上,她觉得无论是唐家还是徐府,都欠了这个年轻人太多太多,尤其昨夜听到他的心思,她也能想到这个年轻人用这么一番无所谓的语气轻描淡写当年之事,其实是有多委屈,但她终究是个妇道人家,对于这个年轻人念念絮叨的话语,她不懂,也帮不上什么忙,只能做好本分事,不拖这些男人的后腿。
如今在她的猜想之中,这名自称徐家后人,也是她外孙的年轻人自然是离开了,其实她没注意到另外一件事,就是房中唐如磬这个老人也是不见了人影。
在唐府后院辗转迂回的廊道里,老人提着灯笼走在前面,徐江南亦步亦趋跟在后头,一夜之后,老人开怀不少,脸上也不单单只是最初的那股死气脸色,多了许多精气神,问过许多关于徐江南年少的事情,徐江南挑挑拣拣,报喜不报忧,让老人很是感慨。
徐江南接上昨夜之事,轻声问道:“我爹以前在朝堂里也算一颗大树了吧,就没几个死心塌地的卒子过了河?”
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唐如磬转过头,笑着说道。
“我从卫城逃出去之后,曾经听说西夏朝堂里,一个名周东年的尚书为徐家请命,不过可惜了,当天就没出过皇城,就连整个周府也都被抄了家。”徐江南吸了口清新空气,缓解心中沉闷之后,故作轻松说道。
唐如磬停下脚步,这事他并不知道,摇了摇头说道:“老夫也忘了这个人是谁。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,当年你爹身死之时,莫说那些依附在树上的人,就连靠在树下乘凉的都遭了殃,贬的贬,杀的杀,这个周东年应该是个漏网之鱼,不然,也不会挑这么个时机来为徐家请命,莽撞了。”
徐江南点了点头,唐如磬又是笑道:“再者又说,你爹当年根基在行伍,又不是在庙堂,老夫回到凤城之后,只是听说来过唐府的,也都找了个借口往发配南疆,如今呢,该来的也都来过了,不来的,估计也不会来了。
至于这个有些例外的凤城县令冯年,是个能造福一方的能吏,不过就是性子急了点,求官求到老夫这里,当年老夫真没那份心思,也不想有那门心思,便婉拒了回去,赠了本《诸子评议》,后来莫名怎么做到了凤城县令的位置上,二十年对唐府也是照顾有加,其实老夫还不蠢,当年就看出来他是官家的眼线,后来他儿子私下来了一次,说是因为唐府耽搁了他爹的前程,老夫就正巧顺水推舟,推了之后的东西,之后冯年更是传话说若老夫不收,他可要亲自上门了,老夫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,总归是个人才,别给浪费了才是,你昨天喝的上好明前茶,就是他差人送来的。”
唐如磬有些愧色,然后说道:“不过真要说起来,也算老夫挡了他的仕途,等老夫入土,估摸着他也就入京了。”说完之后,唐如磬轻轻一笑,像个老仆一样,提着灯笼,悠悠的往前带路,整个黑色府邸,就这么一盏灯笼亮着,而且是一副随时都要熄灭下去的凄惨景象。
走了一小会,唐如磬询问说道:“你来的时候碰见过人没有?”
徐江南有些赧色,实诚说道:“入城之后,我本没打听唐府位置,实在是因为整条街道太过离奇,进来看看,没想到就到了这里。”
唐如磬哈哈大笑,一点也没有老人的架子,只是喃喃说道:“能来就好啊。”
徐江南故作轻松说道:“不过想来也是没事,毕竟还在西蜀道,官家一时半会也不知晓,而那些衣服上绣花带紫的人,更是忙着将周尚书的影响降到最低,我也能偷闲一下。”
唐如磬轻声说道:“在没碰见你爹之前,老夫觉得自己看时势也能入流,遇见你爹之后,就不敢再丢人现眼了,如今也是,你的阅历恐怕比老夫还要广,走的,看的东西比老夫要多的多,不是服老了,看不远就看不远,不丢人。”
徐江南轻笑说道:“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。”
唐如磬摇头笑道:“小滑头啊。不过这话听着舒心。”
又是转过几道凄凉廊道,到了尽头,有一方小门,被柴木掩藏,老人提着灯笼遥遥一指,神色低落这才说道:“瑾儿当年去世之后,被卫家人埋在徐府,后来老夫想陪你娘说说话,便私下将你娘接了过来,还有你爹的衣冠冢,你爹的尸骨在燕城,老夫着实没有办法,过去吧,你娘等了你二十年。”
徐江南点了点头,撩开柴木,推门而进,唐如磬提着灯笼摇摇欲坠,脚步缓慢,往回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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